隔壁的一對房客

文/刀子

前兩天我在民生社區合租的房子裡,來了一對不太一樣的新房客,皮膚黑黑的和我有點像,講話也有些口音,碰面簡單聊過天以後才知道他們來自菲律賓,離鄉背井來到台北辛苦的打工。他們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跟我說:「老闆!我們要去上班啦!」我很不好意思的回說我不是老闆,我也只是房客一枚,這是我第一次在台灣和菲律賓人一起住,很好奇他們為什麼會自己跑來民生社區租房子,還因為要節省房租所以兩個人擠了一間單人房。

儘管到現在只碰了一次面,我卻有種很窩心的熟悉感,因為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我正好要退伍,準備揹起背包搭上廉價航空跑到菲律賓去待上兩個月。

現在回想起來,菲律賓留在我心裡的印記,是坐在車頂俯瞰媲美阿爾卑斯山的山間梯田、是搭著螃蟹船到無人島上的沙灘看滿天星辰、是當地人在工作之餘一群人圍著一把吉他唱歌、也是慶典不斷的小確幸生活。而這些樂天知命下的美好中,也同時夾雜了些不得不面對的不完美。

還記得在菲律賓兩個月生活的最後,一開始那種事事驚奇的新鮮感慢慢消失了,這是每一趟旅行中必經的過程,任誰都一樣。當我們跳出熟悉的圈子初來乍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好像可以在我們心臟上劃上一道深刻的疤痕,漸漸的,我們習以為常了,舒適圈從我們原本的家擴大到了異地,每天出門的原因不再是因為期待著些什麼,而更像是一種自然的例行公事。我們與當地人一起生活,一起坐上同一班吉普尼,雖然無時無刻還是會被菲弟菲妹以異樣的眼光看待,就像在台灣的我們會盯著金髮碧眼的外國佬看,但其實我知道心情上開始有些不同了。

就像情人一樣,剛開始你看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優點,你會想盡辦法合理化所有她所做的事,而且你無法控制。漸漸的,你會發現她身上散發出的光環逐漸退去,缺點浮現了出來,其實這麼說是有一點不公平的,她一點都沒有變,那些缺點一直都在,也沒有試圖隱藏,真正變的人,是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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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菲律賓的那些日子裡,我一直都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真正觀察當地人的機會,菲律賓很迷人,但它從來不完美。我知道那裡有著無可奈何的低迷經濟、有著把貪污當成家常便飯的政府、有著貧富不均的事實還有無辜的人民。

我們可以看到人均工資只有不到每月台幣一萬塊的一般民眾眼睜睜的看著街上一家一家的麥當勞星巴克開張大吉,價目表上寫著他們狠不下心掏錢出來的阿拉伯數字,他們心裡一定覺得很奇怪,物價怎麼好像沒有依照薪資來調整。

我們可以看到政府拋下一旁重要的民生經濟問題,反倒推行什麼把民主採在腳底的網路戒嚴法,政府心裡想的不是應該被同情的廣大菲律賓同胞,而是國庫裡還有多少銀子可以挖。我心裡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全菲律賓連個鐵路交通系統也沒有。

我們可以看到在那裡的有錢人住在西班牙老別墅裡,門口有美麗的花園和高聳的圍牆,警衛拿著來福槍守護著他永遠住不起的房子,還要把在門前遊蕩的街童和乞丐給趕走,因為他們有礙觀瞻。我覺得很奇怪,有錢人為什麼不把他們的家財萬貫拿來改善自己生長的社區,即便是一點點也好。

我們可以看到路邊好多好多的三輪車司機窩在角落裡,等著微乎其微會上門的客人,他們連上街招攬客人的權利都沒有,因為政府認為會增加交通危險,他們不是天生不聰明,也不是天生想做這般苦力的工作,他們只是為了一口飯在辛苦打拼。我覺得很奇怪,如果他們不能決定他們要生在哪裡,擁有怎樣的環境,為什麼連後天改變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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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賓很迷人,但它從來不完美。

就像台灣也同樣很迷人,但它從來不完美。

要真正瞭解一個國家,搞不好不用大費周章花錢花心力飛到另一個國家去旅遊,或許更好的一種辦法,是帶著微笑去敲敲隔壁房客的門,說聲哈囉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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